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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8-18 06:47 PM No.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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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魔！天下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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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小艾收到洛洛的信时，正准备出门去赴小意林子的约会。
　　标准的白色信封，收信人一栏里写着大大的“许艾”两个字，依旧是洛洛惯有鸡脚爪一般张扬飞舞的字体，有些淡雅清新的兰色圆珠笔字迹。小艾认得这颜色和笔香是大学里她们都喜欢用的品牌样式，那时候四个人常常凑在一起互借笔记抄写，只有洛洛的字是最难看的，让人奇怪她是怎么进了这样的名牌大学。小艾已经有许久没有动笔了，一下子勾动往事，心里就有些伤怀，面上却淡淡地勾勒出一个微笑来，双眼是若有所失的茫然。
　　她们这四个大学密友，除了洛洛回了老家不算外，小意、林子和小艾都是留在了上海。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平时却各忙各的，不容易有机会相聚的。三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坐在临窗的咖啡座上，成为一道天然的街边风景。玻璃窗外是繁华热闹的街市，玻璃窗内却是流淌着钢琴乐音。三个人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见面，毕业两年来也是聚少离多，小艾又带来了洛洛的信，一时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三个脑袋凑在一起看完了信，原来是洛洛已经在老家订婚，随信附送的还有一个大红烫金的请贴，信中洛洛说为了郑重其事所以用书信告知并寄来请贴，就算不能赴约总算是一片心意。又问小艾若是有空，最好能到成都来玩几天。小意林子不住抱怨洛洛不够朋友，只给小艾写了信，虽然请贴上写的是三个人的名字，还是说个不停。小艾倒是认真看了请贴，王洛的名字上头是徐可两个字，一个不甚独特也未流俗的名字，徐可，徐可，小艾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一个本不相干的人，如今却和她有了奇妙的联系，不免有些奇怪的滋味。这名字在小艾心上蜻蜓点水般飘过，立刻就没了踪影。
　　那边小意同林子已经热烈的讨论开来，猜测着这徐可是何方神圣，洛洛是当初宿舍里坚持独身主义最坚定的一个，如今看来已经是弃械投降高举婚姻大旗了，语气里颇有几分羡慕。小意伸手挽住小艾的胳臂，笑着说还是小艾最福气好，一毕业就嫁了个好老公，吃穿不愁，坐在家里当太太，不象她和林子，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老得特别快。小艾只是温柔地笑笑，也不说什么。小艾并不是特别的美，眉眼清丽，看事有一种懵懂的透彻，眸子里仿佛迷上一层水雾般，既是迷茫，也是清澈。她很少会大笑大闹的，永远波澜不惊的淡然面容，是一点揪心的可人可怜可爱。洛洛她们几个都是风头甚建的漂亮女孩，对于小艾，就有一种怜惜和喜爱的意思，四个人总在一处，闹得再疯也有小艾在一旁淡淡地笑，总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张扬了的，于是更加的好人缘。私下里几个人常说，小艾吸引何泯的地方，就在那一丝谦让上头。
　　这时侍应生过来询问小艾要喝点什么，小艾还未开口，林子就替她点了一杯柠檬茶，又为自己要了一杯咖啡。柠檬茶是小艾从大学时代就坚持的嗜好，从来未曾变过，她的人也是青涩的，叫人喜欢。三个人默契地相对一笑，仿佛时光又流转回了大学时代。其实她们的聚会也是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怀念些大学的旧事，小意同林子又互相唠叨老板如何不公工作如何辛苦，然后例行感叹一番小艾的幸运。小艾听在耳里，面上笑着，似乎也觉得自己是真的幸福起来了，平日里一些细微而模糊的烦恼，此刻也烟消云散了。其实三个人聚在一处，更多还是回忆往昔的时光，那时候宿舍里流行金庸热，小意对令狐冲迷得紧，便顺口让林子给当了回林平之，这个外号也不胫而走。洛洛、小意、林子三个走马观灯似的换男朋友，宿舍里不是一般的热闹，也时常有不少男生想约小艾，都被她微笑着拒绝，加上洛洛三个人从中阻拦，她们理所当然地觉得小艾是她们应该保护的对象，正如小意说的，不能让那些臭男生占了便宜去，直到何泯的出现。
　　本来何泯是以小意的攻势目标的身份出现在小艾的生活中的，他的种种资讯也经小意之口说得几个人都已熟悉得不行。毕业于小艾就读大学的高才生，算是几人的校友，年长七岁，有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是多少女子争红了眼的金龟婿。小意是几个人当中的拜金主义者，常常说要找个有钱的老公嫁了，自然也是身体力行，辗转出席各种场合，结识了不少名流贵人，她美得张扬而热烈，曾经有摄影师为她拍了一系列照片，刊登在时装杂志上，小意就趁势做起了平面模特。她年轻，懂得抓住机遇，自然又扩大了社交圈子，多了许多机会出入高级社交场合。小意在外面征战四方，几个密友就为她出主意想点子，小意虽然口口声声要以钱看人，却并未失了本心，从来不是吝啬狡黠的人物。自从在校庆典礼上认识了何泯之后，便信誓旦旦要将他拿下，一时间打听情报改变造型忙得不亦乐乎。终于约了何泯一起吃晚餐，小意却有些临阵怯场，打电话问何泯可否带朋友一起去，何泯自然回说无妨，于是小意正大光明拉了小艾。谁知道小意这一怯场不打紧，倒成就了何泯小艾一番姻缘，这也是巧了。面对何泯突如其来的爱情攻势，小艾不免有些乱了阵脚，一是因何泯，一是因小意。小意却像没事人儿一般，揽着小艾半真半假地说，我这次可是无心插柳，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好在小艾是我的好姐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小艾看她并没有不满的意思，也就释然了。对于小意来说，失去何泯固然可惜，然而她原本也并没有付出多少感情，自己郁闷一阵子，也就过去了，却是真心地为小艾感到高兴。

回复：消失的珐琅酒杯

2006-8-18 06:48 PM N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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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泯对小艾的追求很快得到小意等人的支持，不时在小艾耳边敲边鼓，一心要促成他两个的好事。小艾有些受宠若惊，对何泯，并不是不喜欢，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总是淡淡的。小艾对爱情，存了一份天真的单纯的梦想，是要海誓山盟轰轰烈烈的，心里却也明白，那些东西都是虚的，水中月，镜中花，然而始终放不下。何泯没有一处不好的，只是少了些什么，梗在心里，叫人牵挂。小艾和洛洛林子小意好了这么几年，什么两情不渝什么痛不欲生也看了好些，知道没有什么是不变能让人倚靠的，她也是经过看过的。于是何泯的真诚和体贴就越发显得难得，她知道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然而这信赖里却带着些许的委屈，心不甘情不愿的。
　　小艾是一个残存着几分童心的人，带着美丽的奇异的梦想，她有许多色彩瑰丽的幻想，因为被保护着，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所以也就未曾破灭。然而小艾到底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不是世俗的聪明，而是带着点通透的，按说她应该是懵懂的，看事情却出人意料地透彻。她在心里憧憬着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爱情，又明白现实的残酷。那些梦想还没来得及幻灭就被放弃，深藏在心底，虽然已经不再相信了，却到底不曾死心，有一些按捺不住的委屈。
　　于是小艾同何泯的交往，虽然搀杂了许多委屈和无奈的心情，却也平稳地进行着。何泯对小艾，是对待小孩子一样的百般呵护，年近三十的男人，心上早已厚厚地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茧，却被小艾一下子促不及防攻破，简直不知道该拿这小女孩儿怎么办才好。何泯越是体贴小艾就越发委屈，她觉得爱情应该是互相吵吵闹闹，有些波澜的才好，何泯却是一味的作小伏低，宠溺到了极致。那一天何泯约了小艾去看电影，是新上档的科幻大片，何泯是揣摩着小艾的喜好，硬着头皮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事。那日正好小艾刚考完试，虽然很累却因为是早已约好的，不好临时变卦。坐在电影院里呵欠连连，刚开场没多久小艾就睡着了，最后却是何泯叫醒她，已经散场了，小艾身上披着一件何泯的外衣，头枕在何泯的肩膀上。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灯已经大亮了，人们陆续离场，小艾晃眼瞧见何泯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放映厅里始终开着冷气，该是不热的，她想何泯不知道怎样不敢动弹呢，因为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打着瞌睡，他一定是怕弄醒了她，所以一动也不敢动，弄出了一头的汗。小艾看着何泯眼镜边框上的一丝闪光，心里忽然起了些说不清的感动和怜惜，柔软的，一下子沉到了心底去，从此何泯这个人就在小艾的心里了。
　　何泯同小艾的交往在平淡中稳步进行，不时有小意洛洛等人从小艾口中旁敲侧击打听一些细节，然后一群人笑作一团。何泯已是近三十的年纪，结婚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小艾对此事并不是积极的态度，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在何泯的诚挚恳求和小意等人的游说之下，也就被推着进入了婚姻殿堂。
　　小艾是懦弱的人，没有多少主见，她始终是不作为的，就算下什么决定，也得别人推动劝说着她。她自己是没有主意，需得有一个人来替她做决定，然后服从。能够遇到何泯，小艾应该算是幸运中幸运了，然而她自己并没有多少欣喜的心情，倒是小意林子等人，很是替小艾高兴了许久，她们之间的感情是难得的真诚，也许也因为小艾的单纯，无论如何不会有人有二心的。
　　于是临近毕业时小艾也忙了起来，不同的是人家忙着找工作，而她是忙着筹备结婚。几个好友当中只有小意因为早已同公司签约，并不急着寻一个事做，所以每天陪着小艾逛商场，选东西。洛洛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回家乡，忙着办理各种手续，林子则同大多数毕业生一样一边准备毕业论文一边四处找工作。小艾从来不知道结婚原来是这么麻烦的事情的，何泯给了她一张信用卡，所有事项全部交给她去操办。那段时间小艾的性子变得有些别扭，买什么东西都挑剔到了极致，一点不顺心就拧着眉头，似要哭出来的样子，急得小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终于一切都置办妥当，新房里的家具也搬了进去，才去试婚纱。小艾理所当然地认为婚纱应该是要最好的，虽然是只穿一次，那一辈子都在里头了。两个人头拢在一块唧唧喳喳商量了许久，终于选定了一套手工缝制的白色婚纱，样式是极简单极朴素的，露出一大片胸和肩臂，店里服务小姐特地强调整个上海只此一套，于是价钱自然也是骇人的高。何泯自然是不说什么的，也并不是付不起，于是小艾委屈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些释怀。试婚纱的时候，小意就在旁边替她打点，晃神看到了镜子中两个女子，陡然被自己脸上的沧桑和寂寥吓了一跳，慌忙转过眼去不敢再看。小艾却是特别的漂亮，身上散发着高雅和幸福的气息，眼睛里却是千愁万絮，有娇有羞，还有一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埋怨。小意想难怪人家说爱情让女人变得美丽，像自己这样的，又何时才是个了局呢？本是豆蔻年华的漂亮女孩，天之骄子，竟无端地生出一些茫然和无奈来。但这愁绪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到底年轻，又事事如意，很快也就忘了。
　　再然后，就是毕业，就是婚礼，小艾一下子忙得四脚朝天，也无暇顾及其他。婚礼正是在天气最热的时候，小艾只觉得礼节累赘烦琐，而洛洛在参加婚礼过后就要回成都去了，平添了一分离别的味道。那一年的夏天，是花团锦簇的热闹和伤感，连哀愁都五彩斑斓。自那以后，小艾的生活就越发单调乏味，何泯一心要她在家享福，不让她出去工作。小艾在家中过惯了闲散的日子，也实在难以去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小艾的社交圈子本来就不如小意那样多姿多彩，毕业结婚以后更是不断缩水，旧日的朋友同学也渐渐失去了联系，就只最要好的几个姐妹仍然时常偷些空闲聚会，然而到底是太过无趣了。只有和小意林子见面时，听她们抱怨工作生活的辛苦艰难，小艾才觉得出自己的福气，自我慰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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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今天这样的聚会小艾是最喜欢的，一年里头统共也不超过十次的见面，三个人都珍惜得紧。小意抱怨熬夜太多皮肤越来越干燥，最开心的事情也就是看到Esprit的衣服开始打折，地铁也始终都那么挤，上海这城市，似乎总是不停地催人老。林子说升职加薪似乎永远没她的份，工作再努力也比不过隔壁的Polly。小艾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温馨笑容，她在这样的见面中得到了心理上的平衡，开始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这时玻璃窗外有人停下来打量她们三个，流连几遍过后又定格在小意脸上，小意丢过去一个媚眼，那人吓了一大跳，想不到里面的人居然注意到了他，慌忙落荒而逃。三个人又笑作一团，小艾直倒在林子怀里，说小意魅力不减当年。一提起当年两个字，几个人就有些讪讪的，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忌讳时间了。
　　小艾，何泯那个家伙有没有对你不好？小意笑嘻嘻问道，脸上一片阳光灿烂。
　　林子也开始起哄，说如果何泯欺负你了告诉姐们，有我们给你撑腰解气呢！小艾笑着摇摇头，说：就是无聊了点。
　　你就知足吧！小意伸出手指头一点小艾的额头。像何泯这样的男人可是打着探照灯都找不到的，何况他又对你百依百顺，你还不满意什么。
　　可不是。林子将脸凑到小艾耳朵边。看在我们大美女小意忍痛割爱的份上，你也该好好珍惜何泯不是？
　　去去去，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小意笑着作势要去打林子，她是坐在小艾林子对面的座位上的，身子探出来越过桌面，却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朗姆酒流了一地。林子忙不迭声地求饶，小意就在她脸上揪了一把，正要说什么，小艾就叫了起来：酒！
　　这时侍应生也赶了过来，擦干净桌面，又给小意换了一杯酒。小意的裙子却被打湿了，用面巾纸擦拭着，嘴里还不停抱怨，说几千块钱又这么完了。林子又笑着对小艾说：这可是报应来了，看她以后还这么疯不疯了。
　　小意听了这话，抬眼笑盈盈瞪了林子一眼，倒是小艾笑道：小意也只有在我们面前才这么疯的。三个人又默契地一笑，心里面除了高兴和欣慰外，莫名地就有些伤感了，面上却还不显露出来，依旧是笑着。
　　回到家后已经是十一点半，小艾进门先看了壁上挂的夜光时钟，待到开了门，竟发现何泯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身上还是西装革履，眼镜已经歪了，还戴在脸上。小艾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连忙叫醒何泯。何泯见了小艾，就笑着说你可回来了，我等你等得睡着了。小艾说等她作什么。何泯抱着她的肩，道：平时都是你等我，今天也该轮到我等你一回了。
　　小艾听了这话，就有些起腻，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挠着她的心，怪恶心的。小艾挣脱何泯的手，说她玩得累了，要先洗个澡睡觉。说着就往卧室去，拿毛巾和换洗的内衣。
　　好，我跟你一起洗。何泯站起来，笑着说。
　　谁要和你一起洗！小艾忽然动了怒，嚷了一句，语气里颇有几分委屈，竟似是要哭出来了。何泯慌了神，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她，只好不说话。小艾对何泯，虽然谈不上厌恶，却始终有些腻烦的，总是不大喜欢。她见何泯低着头坐在那里，不免又软了下来，替他将睡衣和毛巾取出来，走过去往何泯怀里一塞，就转身自己进了浴室，也没有再说什么。何泯始终是拿她当个孩子的，也不生气，倒有些欢喜，觉得她性情真。两个人默默无言，各自睡去了。

　　二
　　小艾喜欢看书是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看的书也只是一些通俗小说，经典的张爱玲、三毛，一本未曾拉下，流行如安妮宝贝，她也悉数看尽。结婚以后日子无聊，每天就上网找一些时下流行的小说阅读。书看得多了，难免就产生许多幻想，也知道像何泯这样的温暖和体贴，是多少女子想都想不来。她的人生经验都是来自于书本，虽然聪明，却未必尽然，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对那些伤痛和凄凉，反而有一种孩子气的憧憬。她觉得那是美丽绚烂的，不像她现在的生活，乏味到了极点。小艾也是静极生动，生活太平顺了，反而希望生出点波澜来。好在她心里还是明白的，知道节制自己，不然非得闯出大祸来。
　　小艾希望何泯可以和她闹些甜蜜的小矛盾，玩那些半真半假的爱情游戏，互相的试探，退让。然而何泯是将他的心思和聪明都用在了外头，那些客户和公关小姐的身上，对小艾自然是直来直往了。殊不知小艾并不要他的坦诚，要的是爱情雾里看花的效果。何泯这般不识风情，小艾就难免委屈生气，她知道他这是待妻子亲人的态度，不拿她当外人了的，仍然是心里空落落的，无事也要寻出些事来闹别扭。
　　这样时间久了，小艾就常常地抱怨，于是何泯带她出去旅游。旅游也只是无味，终日对着何泯那张已经看得腻烦的脸，任凭背景如何五光十色山高水远都没意思了。小艾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大屋子，消磨着日子，时间止不住地流逝，只是一眨眼，几年的时间就过去了。然后，就收到了洛洛的信，她想，不如去一次成都吧。
　　对于小艾的出行，何泯是大为支持的，他也知道小艾在家里并不开心，所以想尽了办法要让她高兴，违她的意思更是不可能的。何泯对小艾是一见钟情，他喜欢她，是喜欢她的简单，她的孩子气，这样的简单已经是久违了的，所以更加难得，自然也就不愿意失去，这也是何泯不想让小艾工作的原因。虽然有些担心，何泯对于小艾的成都之行，依然是一口应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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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8-18 06:49 PM N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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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飞机上打了个盹，就到了成都。小艾从机场出来，还有些犯迷糊，不知道怎么眼睛一睁开，就离上海几千几万里了。忽然手机响，却是洛洛在找她，到了机场见不着人正着急。于是两个人一边拿着手机一边互报方位，小艾是第一次来成都，洛洛也很少到机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终于碰了面，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的事了。小艾拿手机的手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洛洛瘦了许多，人却精神了，看上去精明能干，整个人散发着活力，不象大学的时候，总是懒散得不行，被林子她们戏称为睡美人。洛洛是长得极端正的那种，眉眼都是最标准的，却没有多少个性特征，难免会觉得黯淡无神采，仔细看时，那美却是摄人心魄。洛洛一见到小艾就抱住她，笑着说小艾你还是跟以前那样，象个瓷娃娃。小艾只是笑了笑，她抱洛洛时摸到她的背，瘦骨嶙峋的，这几年不知道吃了什么苦头，整个人变化这样的大，却还不告诉她们。
　　然后就去了洛洛在成都的家，计程车上洛洛不停地讲话，询问小艾最近的生活，小艾搪塞着过去了。又问小意和林子，两个人就来了兴致，说了许多话，也想起以前的一些糗事，都笑了。洛洛叹了口气，说：可惜小意不在，她的性格是最热闹，我们几个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聚到一处。小艾就有些伤神，垂着眉说总是有机会的。洛洛又亲昵地扒着小艾的肩，笑道：我想着你们三个在一个城市里，肯定是常常见面的，不晓得有多开心，一定背着我说了不少的坏话，听你这么一说，竟然也是少有机会见面，我倒想和你们一起，只是背井离乡到底太辛苦了，不比我在家乡，凡事都有人照顾，可见天下事总没个万全的，再说，我若不回来，只怕也不会认得徐可了。
　　这是小艾第一次听洛洛提起徐可，忍不住问道：你和他还好吧？
　　小艾对徐可以及他和洛洛的事情是一无所知，想问又不知道如何问。本来她是没将徐可放在心上的，现在却到了成都，又和洛洛一起，这个名字就自然地浮上水面。小艾想问的其实有很多，但无论怎么开口，都难免唐突了，只有一句可好，开得了口。
　　洛洛的神采有些暗了下去，笑着说：没有什么，就是常常吵架，我现在才知道，两个人不在一起还好，在一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都跑出来了，烦躁得很。
　　我就不跟何泯吵架的。小艾说。整天闷死了。
　　洛洛噗嗤一声笑出来，捏了捏小艾的脸蛋，道：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何泯那是让着你，哪象我呀，都快被气死了，看来何泯那小子对你还蛮好的，不然我可要找他兴师问罪去。
　　小艾嘟起嘴唇，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也成为可爱的一个标志。她将脸贴到车窗上看那来来往往的不少自行车，这才有些身在成都的感觉了。小艾想起那句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小意也说过的，心里就有些不清不楚的奇怪滋味。
　　洛洛住在春熙路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是还在读中学的时候，父母为她置下的房产，毕业后就搬了进去，房产证上写的也是洛洛的名字，如今打算用做婚房了的。小艾原本有些犹豫，说不如自己去住宾馆。洛洛笑着拉起小艾的手就走，道：你放心，他不住这里的。
　　小艾被洛洛一语道破心思，面上就有些挂不住。洛洛笑说：你怕什么，我们这几个人还用忌讳么？小艾怔了怔，忽然觉得洛洛变得亲切起来，她一直难以将面前的女子与大学时代的密友联系到一块，这一句化打破了时间的隔阂，小艾心里释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是来对了的。
　　小艾临行前，林子和小意再三打电话交代一定要好好看看那徐可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回去告诉给她们。她想着既来了，自然有许多机会见到徐可，没想到好几日，都不见此人露面。小艾的好奇心渐渐勾了起来，她原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对新鲜事物有着无限的热情，小艾心目中的恋爱，是象她和何泯那样模式的，因为只有一次经验，自然地就当成全部，虽然书里也看了不少，却知道很少有那样纯粹的感情，大多都是许多因素搀杂在里面，爱情也就变得五花八门如万花筒一般。小艾对于普通的恋爱是非常感兴趣的，因小意林子常常在耳边唠叨何泯是如何难得的男人，所以也知道自己这样属于少见的状况，她见徐可似乎并不十分热衷于与洛洛联系见面，更加好奇这个人是怎样的，也是孩子气。
　　到真正见到了，却是意外之想，一点没有准备的。那天洛洛出去见一个客户，她现在做公关了，大学时曾经得过辩论赛最佳辩手奖，口才自然一流，加上天生丽质，做起事来也就事半功倍。小艾一个人在洛洛家中睡到中午十一点，正迷糊时，被电话铃声吵醒了，连忙跳起来去接电话，睡袍也是乱糟糟地挂在身上，一点样子没有的。小艾原本以为是何泯打来的例行问候电话，自从小艾到了成都，何泯就每天三个电话询问情况，搞得小艾不胜其烦，也发过几次脾气，何泯却照打不误，也就随他去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是清朗柔软的，有一点意外的好听，缓缓问是洛洛吗？小艾心想着也许是某个朋友同事，便回说洛洛出去见客户了，问他有什么事，是要她转达或者晚上再打来。那人并不回答，倒问小艾是谁，语气并不客气。小艾稍微愣了愣，脱口就道：你又是谁呀！她原本也该有些历练的，只是这些年被何泯宠惯了，说话就越发没什么忌讳。那人倒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干净，大珠小珠落玉盘，然后方才笑道：我是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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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艾几乎是怔住了，想着多日来的神秘人物竟然就这么跳出帷幕，原有些气恼的，自己却不禁好笑。心里想着这徐可的声音倒蛮好听的，嘴上也就软了下来，调子很是活跃，说我是小艾，洛洛的大学同学，现在住在这里的。又问洛洛没跟你提过吗？
　　徐可“哦”了一声，小艾想不知道人长得什么样，那边又说话了：我现在在楼下，可以上来吗？
　　小艾立时吓了一大跳，看着墙壁上的壁镜里自己的糗样，却没有理由将徐可拒之门外，只好说你上来吧，不过可能要等一会。然后连再见都不说就挂了电话，冲到卫生间去梳理那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心里还埋怨徐可做事这样冒失，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就来了。她却没想到以徐可和洛洛的关系，互相往来本不需要提前知会的，到了楼下还打个电话来，却是徐可的礼节了。然后就听见门铃响，也并不急，不象有些人不停按催魂似的叫人心慌，却是隔个几秒响一次，是不紧不慢的催促，最起效果的。小艾被催得发慌，口里叫着来了来了，就飞奔过去，开了门，身上还穿着睡衣，整理好了的。
　　徐可有些出乎意料地高，以小艾一米六五的身高也只到他肩膀，这样高挑的身材在南方算是少见的了。一般的瘦，眼睛清澈明亮，并不是小艾预想中的眼镜斯文型，举止倒是很文气的。小艾的眼光看来算是很帅的了，若是小意来评价的话，也许会说气质不够男人味。他象是无视小艾的存在，礼貌是挑不出一点差错的，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冰冷的。两个人在屋子里面对面坐着，中间是茶水升起的热气，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小艾竟有些不适的感觉，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她是个不速之客似的。仔细一想洛洛同徐可结婚后他的确就是主人了，小艾也是半途才住进来的，不由就有些拘谨，如坐针毡。小艾注意到徐可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有一块黄黄的痕迹，想来是烟熏了，夹烟夹得久了。她想这人是冷漠的，还有些刺，洛洛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就有些生气，看徐可的眼光，也是挑剔中带点气恼的意思了。
　　小艾不知道徐可早已将她这一点小心思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实在是任性，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了，专等别人去看的。神色明显是生气不说，一张小嘴也嘟了起来——这是小艾无意之中形成的习惯，自己也没有发觉的。他这样想着，嘴角就流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眼中的冰冷也消释了，有些暖意。
　　小艾正在气头上，却见徐可突然偷偷笑了起来，就更加恼了，一时昏了头，叫道：你笑什么！她明显是动了怒，也是孩子气，认不得真的。徐可干脆就笑出了声，那笑声也是好听的。
　　小艾不禁涨红了脸，待要说什么，却不好发作。两个人正这般僵持着，就听见钥匙响——洛洛回来了。
　　洛洛乍见了小艾和徐可，自然又惊又喜，却没注意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笑道：你们两个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小艾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徐可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道：说你大学的时候有多少男生追。
　　洛洛笑了笑，不理论什么。徐可这话有些带刺，脸上却是笑着的，给人不期然的刺痛。洛洛大概是习惯了，小艾却有些不舒服。徐可这人，似乎无论出现在哪里，不是一团冰块，就是一个刺球，难得他竟然有那样干净忧郁的气质，给人的第一印象倒好。小艾模糊觉得总算明白洛洛为什么近来那么瘦了，估计也是常常牵肠挂肚，左右为难的。
　　说话间，洛洛已经进厨房去了，她大学时代就喜欢做些小点心和简单的饮料，小艾住着的这几日，也是吃洛洛做的菜，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只有工作特别累了，两个人才出去外面餐馆吃饭。今天本来徐可说他要请客，洛洛坚持中午就在家里吃她做的饭，下午带小艾出去逛街，晚上再让徐可请客。小艾插了一句嘴，道：这大热天的，外头晒得很，你请我我也不去。她说这话也是在赌气，洛洛和徐可却都笑了，很包容的。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小艾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经意瞟到客厅那面壁镜，是正对着厨房门口的，却看见徐可从背后抱住洛洛的腰，被洛洛打了一下，说了句什么，徐可却还不放手。小艾慌忙转过眼去，只盯着电视，自然是看不进去。这场面，是起腻的熟悉，小艾却并不感到厌烦，倒有些新鲜好奇的。她忽然想起以前电视上看过的一个画面，一个女人在厨房里做饭，她的丈夫倒在客厅和她的好友亲热，小艾心里忽地一动，有些自己唬住了自己。然而那画面就在脑海里晃动，赶也赶不走，她又想到徐可嘴角的浅笑和眼睛里清澈的忧郁，脸颊上就有些热了。
　　这时忽然电话响，小艾顺手拿起来说了声“喂”，被自己的声音陡然吓了一大跳，柔柔的，带着几分沙哑。却是何泯的问候电话，说找小艾。小艾想原来他没听出来是自己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变得这样，她以前听小意同男朋友讲电话，也是这样的声音，很是诱惑的。小艾说我就是呀，你有什么事嘛。是平时她同何泯讲话的语气，声音也恢复了正常，那边却是顿了一顿，许是没有料到。然后随便说了几句，小艾就挂了电话。
　　洛洛听见电话铃响，从厨房里走出来，徐可也跟在后面。她见小艾挂了电话，笑着说：是何泯吗？小艾点点头。洛洛又笑着说了句已经唠叨过不知多少遍的话：你看他对你多好！
　　小艾低着头不答，脸上的红晕尚未散去。洛洛又对徐可笑道：你看小艾，脸都红了，不知道何泯跟她说了什么，他们感情真好，小艾就是脸皮薄。说着又转身进了厨房，徐可却看了小艾一眼，笑得有些暧昧。小艾的脸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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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8-18 06:50 PM N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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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顿饭小艾吃得索然无味，心思全不在这上头。洛洛只当小艾是病了，于是下午的逛街取消，三个人闷在屋里看电视。小艾被洛洛强迫量了体温，说是如果小艾出什么事，何泯要怪她的，当初在电话里洛洛可是信誓旦旦让何泯放心把小艾交给她的。体温倒是正常，小艾听洛洛说起何泯，就有些闷闷不乐，一下午也没说什么话。徐可几次躲到阳台上去，就看见烟雾缭绕，洛洛笑着说：他怕熏坏了我们。
　　小艾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我们又不是什么花花草草的，有什么好熏坏的。再看徐可时，就顺眼了许多，也不同他赌气了。晚上吃饭是就近在春熙路上一家意大利餐厅，也是靠窗的位子，入夜后街道上灯光明亮人来人往，小艾想其实大都市的风景都是差不多的。她将这感想说出来，立刻得到了洛洛的反驳，洛洛说你没见过成都的茶馆和老马路，河边上的自行车，跟上海大不一样的。小艾说再不一样，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差不了多少，再繁荣也跳不出这样一个模子，风景建筑不同，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样的。洛洛就赞同地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徐可在一边笑道：你们两个大小姐，难道除了大城市以外都没去过别的地方？洛洛给了他一个白眼，小艾却认真道：我老实告诉你，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牛马呀驴呀什么的长什么样子呢！
　　徐可不由得一愣，被小艾的坦白和简单所打动了似的，又笑着说真是个孩子。小艾不满地撇撇嘴：你别总当我是小孩，我都这么大了，动物没见过多少，可这城市里的勾心斗角旮旯角落里的心眼我可见得多了，虽说没什么人算计我，倒常常见到别人互相算计，象结了几辈子的仇，其实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她一面说，一面冷笑，也是带些赌气的性质。小艾是那种简单又有几分聪慧的女孩，徐可却没料到，干笑两声搪塞过去。
　　小艾却不放过他，撅着嘴问：你笑我们见识少，你就去过很多地方吗？洛洛却笑了，说：他几乎把整个中国都跑遍了，有几次差点把命丢了呢。徐可笑道：说这些作什么？他的笑是谦虚的笑，因为底气足，所以再怎么退让也不为过。小艾却又被勾起好奇心，几乎是嚷了出来：那不是得需要好多时间的吗？你今年多大拉？
　　徐可听见这问，就有些尴尬，笑着说你管我多大了，反正比你大上好几岁。又敲了敲桌面，道：快点吃吧，丫头。他这句话是兄长般的亲昵，不这样，也实在难以招架得住小艾孩子气的提问。几个人就埋头不语，一时间只听见刀叉打在瓷盘上的声音。

　　三
　　成都是一个闲懒散漫的城市，到处听得见软绵绵的成都话，飘扬在这个城市的上空，是带点私情的韵致。成都人也是散漫的，永远不紧不慢地做事说话，没有多少火气。老街道里的茶馆，二胡呓呓呀呀的拉出一段曲子，是旧式的风情。空气氤氲在茶香里，也是模糊而柔软的，敛尽锋芒。什么东西都是蒙上了一层纱，看不透，柔软成一鞠无骨的波纹，穿行在里头，感受的是这个城市的柔媚。成都也是有打斗吵骂的，成都话骂起人来一整天不停息，但是被隐在了雾里，看不真切。广场上有鸽子，是代表着和平，那些绵软的私房话，就是由这些鸟禽带到每一个角落里头。总归是温馨散漫的，让人感到舒适的城市，这是外地人眼中的成都。
　　长住的人是怎样看法，小艾并不知道，只是在她眼里，成都实在是一个好到极点的城市，万事都挑剔不出一个错来。她喜欢这里的慢节奏，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显得突兀的包容，成都的女孩也都漂亮，走在街上是聚在一起排山倒海的风情韵致。小艾觉得都市的繁荣都是为女人准备的，橱窗里的衣裳，柜台里的化妆品，还有空气里四散洋溢的香水味，灯光照亮的，是女人的美，女人的艳丽，姹紫嫣红五彩缤纷，再亮堂的光线在她们面前都会黯然失色的，只是个陪衬，为了人们好看清楚她们的美。小艾又想成都人说话这样的好听，上海话是鼻音很重，哝哝地呢喃似的，成都话却有些快，调儿总是蜿蜒的，有一定的弧度和回转余地，是干脆里的一个绵延，不至于惊了那些美丽。
　　小艾住在洛洛家里，洛洛本是有心要介绍些朋友给小艾认识的，小艾却觉得只要躲在家里睡懒觉，有空出去转一转就非常幸福了。多日以来便只和洛洛徐可厮混，偶尔外出见见洛洛的一干朋友，倒也悠闲。
　　那天徐可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小艾也是在睡觉，从床跳起来拖鞋也没穿就拿起听筒，顺便瞟一眼墙上的挂钟，竟然才刚过八点。小艾听着徐可清脆的声音，一面心里就暗暗地骂他不长眼，居然挑这种时候打电话。
　　徐可却是为了洛洛的事，过几天就是洛洛的二十五岁生日，徐可的意思是既然是个整生日，自然也要送一份大礼，给洛洛一个惊喜，所以来找小艾商量。徐可原本是个颇独立的人，凡事也不大听取别人的意见，只是他最近总喜欢没事就去找小艾。小艾也喜欢凑热闹，对这些事尤其热心，两个人就又聚到了一处。
　　买一件玉器是小艾的提议，说是大学时洛洛曾经很是有一段时间迷过玉，只是那时候学生穷得很，自然没法买什么好的，毕业后似乎也就丢下了，到底还是会喜欢的。于是两个人转进一家玉石行，门面店堂都来得，似是一家老店了。天花板上挂着水晶玻璃坠的一个大吊灯，将整个大厅照得光滑可鉴，那些各式各样的玉器也泛着盈盈的光。徐可对于玉器并没有多少研究，挑拣了一会，选出来一个白玉的扳指，便回头要小艾给他斟酌斟酌。小艾却并不在他身边，一看，竟是在那边展柜边上不知看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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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8-18 06:51 PM No.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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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艾看的是一个珊瑚红的掐丝珐琅海马纹酒杯，样式同普通的瓷杯没有多少差别，却是三足的。旁边的介绍文字表明这是民国期间仿照清朝御用瓷器制造的，虽是赝品，也是值钱的珍品。小艾看得出神，徐可便开口道：你喜欢这个？
　　小艾象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似的笑道：是啊。然后又弯下腰去仔细打量那珐琅酒杯。徐可见她这样认真，笑着说：那就买下来吧，何泯不是给了你不少零用钱么？
　　这是徐可在小艾面前第一次提到何泯的名字。他们两个在一起时，常常说到洛洛，何泯却象是一个默契的禁忌，从来不提的。徐可仿佛是知道小艾并不想说这个人，现在却犯忌，小艾不禁有些怔住，略略低下头，就说：我才不要买它，好好的废这个钱作什么。
　　徐可就笑了，带小艾去看了那白玉扳指，小艾也说好，就只怕现在戴扳指的人不多，买了给洛洛也是没用。徐可说那倒没什么，反正只是做个纪念，经常戴反而容易丢失。那柜台小姐又极力推荐，终于还是买了下来，用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装好，大约店家也知道买这样东西的大多并不是拿来用，方便保存的意思。
　　此后的几日，徐可同小艾就象分享同一个秘密似的，因洛洛的生日还有几天，也事先商量好不要告诉她的。洛洛最近忙得四脚朝天，似乎是连生日都忘记了的样子，徐可和小艾就常常默契地互丢眼神，很是乐在其中。他们因为有了这一点共同的保密，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起来，总是异样的快活。
　　洛洛生日那天天气有些热得叫人发慌，徐可下午来找小艾，然后两个人一齐去洛洛的公司楼下等她。那大厦附近有个茶座，两个人就进去坐下慢慢等，有空调吹着，到底是比外面日头下晒着强些。小艾喝的依旧是柠檬茶，两只眼睛盯着那边大厦门口。徐可要了一杯卡布其诺，打了许多的奶油泡沫在上面，小艾想他那样清朗的人也会喜欢这种浓郁的味道。两个人有些反常地都没有说话，小艾看着徐可身上的浅灰色衬衣发呆，短短的袖口下伸出一截细瘦的手臂，皮肤下看得见淡蓝色的静脉血管，窗外的阳光打进来，照出他手背上软黄的小绒毛，一个个都是有形有影的。他的脸色也是这样苍白而淡漠，阳光下显得不真实，小艾怔了一会子，就听见徐可说洛洛出来了。
　　洛洛显然是有些惊讶徐可和小艾的突然出现，然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问你们怎么来了。徐可反问她去哪吃饭，洛洛说想吃火锅，小艾向来是要别人替她做主的，徐可也没有异议，于是三个人进了“德庄”，要了一个隔间。洛洛和徐可变戏法似的点了许多菜，又让小艾选，小艾一阵眼花，那些菜名都是陌生的，只好老实说不会。
　　那一顿饭小艾吃得有些索然无味，看着满满一桌菜不知道可以吃什么，徐可和洛洛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因为同小艾已不是生人了，所以也不曾客气。小艾觉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落，尽管徐可一直给她捻菜也是如此，徐可把那个白玉扳指拿给洛洛的时候小艾正在嚼鸭肠，她本来就不喜欢吃太辣，忽然觉得嘴里的味道都麻木了，那鸭肠似也是怎么都嚼不烂，让人食欲大减。原来洛洛竟是真的忘了自己生日，大约是太忙的缘故，这生日过了许多年，也没有了小时侯的兴奋。洛洛收到徐可的礼物很是开心了一阵子，不住地夸奖火锅味道好，小艾却是味同嚼蜡，始终没吃出个所以然来。
　　洛洛生日过后，小艾开始认真思考回上海的事情。何泯那边已经催促多次，都被小艾不耐烦地挡了回去。小艾在成都逗留也已经半月有余，一个地方呆得久了，总会有些腻烦的。只是回上海了又怎样呢？和以前一样，更加无聊罢了。小艾和洛洛说了回上海的事情，洛洛想了一会说反正过几天我休年假，不如我陪你到附近的景点玩几天你再回去。小艾见洛洛态度坚决，也就应允下来。
　　洛洛选定的地方，是四姑娘山。徐可向来是个清闲人，自然也同去，三个人包了一辆出租车，沿途无非云海雪山高山草甸等景色，不到半天就到了日隆镇。不知这小镇原先是怎样的，只是现在已随处可见旅游景点的痕迹，一切为游客服务的。住的旅店也是公式化，档次却并不高，小艾原本期待的民家旅店的梦想落了空，不免有些个惆怅。
　　三人在酒店里吃过晚饭，到街上随便逛了逛，镇子虽小，却有一种异样的繁华，因为这繁华是游客撑起的，所以并不稳固，总让人觉得虚浮，不塌实的，握不住。将镇子大略地走过一遍之后，也是接近晚上十点了。三人打道回府，小艾和洛洛坐在房间里看电视，窗户开着，外面鼎沸的人声就涌进来。途中徐可到这边来过一次，让她们两个早点睡觉。每次在旅途中看电视，小艾都有一种别样的亲切感，因为电视往往是在家里才拿来当作消遣的。零点过后洛洛就上床睡觉了，小艾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渐渐静了下来，只听见一阵接一阵的蝉鸣。小艾听得有些痴了，记得高中的时候，一到夏天，晚上就能听见蝉鸣的声音，那时侯她家住在山区的一个小城里，卧室的窗外，就有一棵树，竟然长到了七层楼那么高。小艾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什么时辰，只是安静听着蝉鸣。窗户大开着，风吹进来，有些冷。小艾站起身去关窗，却看见窗外旅店背面的街边有一条河，路灯还亮着，照出河面泛着波光。小艾感到一丝凉意，关上窗子，转身就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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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厅里只有一个招待小姐，坐在那里打瞌睡，小艾无声无息就走了出去。绕了好几个弯，才拐到旅馆后面的那条街上。整条街都很安静，也许已经夜深了吧，小艾想，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可能会有危险。小艾坐在河边看着水面发呆，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拍她的肩。
　　是徐可。小艾转过身去，一抬头就看见那双晶亮的眸子在夜色里闪烁着幽密的光芒。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徐可问道。语气很平静，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睡不着。小艾不睬他，自顾盯着河水，夜里比白天要来得湍急，甚至听得见潺潺的水声。徐可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睡不着也不能一个人跑出来啊，多危险。
　　危险？小艾歪着头看他，额前的几缕头发垂落下来，灯光下依稀有几分稚气。
　　徐可忽然心里一动，咯噔了那么一下。然后又笑着说，要是遇到了坏人怎么办呢。
　　小艾不答，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的腿，上下晃动着。
　　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徐可说道，手伸到西裤口袋里，摸出来一个精致小巧的丝绒香囊，绣着金线，递给小艾。小艾好奇地接过来，沉甸甸的，摸索着打开，似乎是冰凉坚硬的。小艾迎着灯光一看，原来是当初给洛洛买生日礼物时，她看上的那个珐琅酒杯。
　　小艾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那酒杯发呆，酒杯边缘闪烁着一丝硬质的光芒，有些刺眼。给我的？小艾有些发愣地看着徐可，问道。
　　徐可被她看得窘迫，回避着小艾的眼神，然后点点头。小艾高兴得立刻站起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忽然间神色又黯淡下来，喃喃说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你不是要走了么？徐可笑道。就当是临别的礼物吧。
　　小艾大声答应了，点点头。
　　第二天照例是去双桥沟等地，洛洛和徐可都是来过多次的，徐可自然负起了导游的角色，一路说个不停。洛洛似乎不知道徐可送小艾酒杯的事，他两个也不提，似乎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下午原本计划去猫鼻梁处照些照片，让小艾带回上海去。吃饭时徐可说那里是拍摄四姑娘山风景最好的地方，还能顺道看看熊猫。洛洛说熊猫哪里不能看，上海不是也有吗。她似乎是着了凉，头疼得很，心情有些恶劣，说话难免就不分轻重。小艾见徐可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忙打圆场说到底不一样，自然保护区和动物园是没法比的。最后洛洛支撑不住，自顾回宾馆房间休息去了，让徐可陪着小艾去猫鼻梁。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偶尔徐可讲几句话，小艾就点头称是。照相用的是徐可的相机，还带了一大堆长短镜头。小艾手里拿了一个洛洛的数码相机拍着玩，徐可是学美术出身，摄影技术也是专业级别的，他坚持要给小艾拍几张好照片带回去，所以很是上心，效果也相当不错，有些锦上添花的感觉。小艾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拍摄，偶尔插上几句话，也是不多，很默契的感觉。他们在山上走走停停，渐渐和别的游客拉开了距离，一时间只听得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小艾突然说不知道洛洛现在在干什么，徐可望了望天空，然后说大概在睡觉吧。小艾奇道：你怎么知道她在睡觉？
　　洛洛每次感冒，都会在家里连续睡好几天，病就好了。徐可笑着说，语气平淡但是肯定。小艾心底忽然生出一丝羡慕来，挠得她心痒，几乎有些嫉妒洛洛了。她说像你们这样感情好的倒也少见。语气是尽量的平静，不让它有一丝波澜可给人听出来的。徐可却笑了笑，并不答话，眸子里明显有了几分抑郁。
　　小艾在旁边看着他俊朗的侧面，眼帘半垂着，看得清一排浓密卷翘的睫毛。她忍不住去猜测他现在在想些什么，这个念头在小艾脑海里疯长着，连她自己都按捺不住。她看着他微微低着头，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她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却又不能具体知道，小艾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试探性的，象个怯生生的鸟儿。
　　徐可却只是敷衍般的说没什么。忽然他又问小艾说你看过爱伦·坡的小说吗？小艾点点头说大学时看过。心里不免忐忑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徐可似乎并不期待小艾作出什么答复，只是旁若无人地说话。
　　那里面有一段情节，主人公和朋友一起在街上走路，他的朋友能够根据他的一些细小的表现推断出他在想什么。徐可脸上泛起古怪的笑容，眼睛却并不看小艾：可是你知道吗？有些人不需要推理就能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完全靠直觉。
　　小艾有些发愣。倒不是徐可这些话多么晦涩难懂，她是猜不透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何在，总不会只是闲聊吧？看他的神情又不象。似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徐可说话完全成了猜谜游戏，你追我赶似的，模糊了又模糊，但又不能一点蛛丝马迹没有，彼此心里都是明白的，似乎又不是真的明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艾很是陶醉于这样的气氛，然而她到底是个简单的女子，一走神，徐可就走出去老远了。
　　接到何泯的电话，是在回日隆镇的路上。徐可带她去骑了马，小艾胆子小，两个人骑着一匹马转了一圈，规矩是不许跑的，小艾也不敢。坐在马背上象坐在云端，又害怕又觉得新奇刺激，等到下了马，才回过神来。在马背上她和徐可挨得那么近，耳边都感觉得到他呼吸的气息，也象是在云端，迷迷糊糊的。于是一路上小艾心情都很好，似乎徐可体温的余热还在她皮肤上，天气并不热，小艾脸上却一直保持着一定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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